易雲川想是也服了老母親的雄辯, 洩氣道好, 「那些都不說了, 我只問母親一句, 禁中託了宰相娘子來給般般說合親事, 你為什麼要從中阻撓?昨日我不得閒,沒能趕過來,今日去臺院辦事,正好遇見了宰相,那韓相公說話陰陽怪氣,直說你家老太太巾幗不讓鬚眉,我就知道要壞事。神天菩薩,真是我易家要敗了嗎,怎麼能出這樣的怪事!母親,你以前明明是個聰明人,怎麼如今糊塗成這樣?你可知道這回的禍闖大了,不光是你,就連我們這些人,都免不了要受牽連。」
他痛心疾首,易老夫人被數落了一頓,心裡雖有了些懼意,但嘴上仍是不服軟,冷哼道:「不過是拒了一門婚事,他李家難道還怕討不著兒媳婦,非要娶般般那丫頭不成!上京那麼多的貴女,什麼郡主縣主多得是,哪個不能作配儀王。」
易雲川搖頭加嘆氣,耷拉著腦袋道:「真真給臉不要臉,若是那些郡主縣主隨意能填塞,儀王作甚非拖到二十五才議親!母親母親,你到如今還不知道怕,待禁中一道懿旨下來,你就知道什麼是滅頂之災了。」說到憤恨出,三兩步邁到門前,朝著外面蒼穹狠狠指點,「官家和聖人,那是天!你以為他們是宜男橋巷的左鄰右舍,得罪就得罪了嗎!我們一家子,除了三郎有出息,剩下我和二郎都是庸庸碌碌之輩,好不容易一步一磕頭謀了個六品的差事,屁股還沒坐熱就要被踢下去了,老太太,你可真是個旺子孫的好老太太!」
易老夫人簡直被兒子的怒火嚇呆了,她在家向來說一不二,子孫也沒有敢忤逆她的,這回被長子捶胸頓足一通責備,加上昨日受了袁老夫人的醃臢氣,兩下里一夾攻,頓時氣得哭起來,指著易雲川道:「我養的好兒子,如今翅膀硬了,竟來指責他老孃,早知如此……」
「早知如此,當初就該把我溺死在恭桶裡,我也少受些折磨,不必如此擔驚受怕。」
也許當真是對這母親絕望透了,明妝聽見了大伯父斬釘截鐵的一句「分家」,「二郎夫婦捨不得母親,就讓他留在老宅侍奉母親膝下吧。我們這房出去單過,從今往後母親愛如何作耗,都是母親自己的事,再不和我相干。」
易老夫人氣得嗓門都變了,「分家?我還沒死,你分的什麼家?」
然後便是乒桌球乓打砸的聲響,聽得明妝氣惱不已,「他們怎麼在別人家砸東西?那是我的傢俬啊!」
芝圓聳了聳肩,「已經是慶國公的傢俬了,回頭讓他們照價賠償吧。」
再接下去,想來也沒什麼好聽的了,無非就是窩裡鬥,一嘴毛。芝圓拽了明妝一下,「走吧。」
兩個人仍舊原路返回東園,芝圓說:「你且等著吧,過會兒你祖母就要來找你說情了。」一家子雞零狗碎的破事,不提也罷,還是自己的事更要緊,便一再地提醒明妝,「再有五日我就要出閣了,到了那日你一定要來送我,千萬千萬。」
明妝說放心,「我一定親自給你遞紈扇。」
芝圓這才滿意,拍了拍她的手道:「說定了,到了那日你要早早地來,看我梳妝打扮。」
明妝一迭聲說好,兩個人又說笑了一陣,芝圓方起身回去了。
明妝返回門內,轉頭問午盞:「李判怎麼樣了?」
午盞道:「一早就出門去了,想是酒已經醒了吧。今日是雙日,官家不視朝,李判卻還要忙公務,實在辛苦得很啊。」
所以做京官不容易,明妝記得當初爹爹說過,寧願在安西吃沙子,也不要在上京吃細糧,現在看來果真有些道理。
不過人不在,正好可以重新整理一下屋子,於是支使一幫女使將屋裡那些硬朗的東西換了,換上她覺得好看的物件,再掛上畫兒插上花,搬了好些漂亮的盆栽裝點院子。開春了,上年的簾子有些老舊,也換上了簇新的金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