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氏說了一大套,自覺說得甚有道理,本以為這位慶國公多少會有些忌憚,誰知人家卻將問題又拋了回來。
「大娘子說定了,絕不會買,是嗎?」見羅氏目光迴避,李宣凜方轉身對明妝道好,「我在陝州的時候就借住在大將軍府上,易園是大將軍舊宅,買下這裡,也算保全了大將軍遺物,不怕人閒言。小娘子既然願意賣,那明日就去官衙,找大尹擬定契約,到時候錢屋兩訖,我絕不會佔這園子半分便宜,請小娘子放心。」
易老夫人眼見他們要促成這樁交易了,不論真假,都是徹底將老宅的人三振出局,哪裡能咽得下這口氣,沉聲對明妝道:「你只管賣園子,竟一點不顧念長輩嗎?老宅修繕,我們才搬到這裡來,如今宜男橋的房頂還不曾修好呢,你轉手把這園子賣了,又如何安置我們?」
這話問得很地道,明妝心道借住的還要安置,果然只有這位嫡親的祖母才能問出這樣的話來。
不過倒也好辦,她又去同李宣凜打商量,「李判,你府上也要用女使婆子小廝吧?我們府裡的人個個都很老實,手腳也勤快,我將他們的身契轉給你,日後你接著僱請他們,用生不如用熟,他們會好生替你打理園子的。再者,我少收你八十貫,作為我與祖母住在這裡的賃金。老宅正加緊修繕,祖母暫住不過半年,我呢,早晚要出閣的,也不會叨擾你太久,你瞧這樣,可行嗎?」
她一本正經來商討,他也一本正經應下了,「只要是小娘子的意思,我無不遵命。」
明妝很高興,含笑對易老夫人道:「祖母你瞧,公爺答應了,這樣就好辦了。」說罷遺憾地望望羅氏,「可惜伯父伯母不能留下,畢竟這園子要轉賣了,咱們拖家帶口繼續住在這裡,恐怕公爺覺得不便。不過請伯父伯母放心,我會好好孝敬祖母的,你們只管自己找住處去吧。」
易老夫人不可思議地瞪著她,「這算怎麼回事,果真把園子賣了,還讓我住在這裡?」
明妝說是啊,「我和祖母多年不得親近,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怎麼能錯過呢。上京城裡所有人都知道,祖母以往三年不曾管過我,其實說出去也不好聽,正好借著這樣契機正一回名,讓人知道我們祖孫沒有嫌隙。再者,我的婚事還要祖母點頭呢,祖母點了頭,一切就名正言順了,這樣一團和氣,多好!」
一團和氣嗎?易老夫人卻有種遭到了算計的憤懣感。
明妝這丫頭精明得狐狸一樣,一步步為自己籌謀,既想架空祖母,又想得個孝順的好名聲,她本該不上她的套才對。可是自己覺得不甘心,也不相信她果真會把易園賣出去。易園是三郎花費心血慢慢建起來的,明妝那麼看重死去的爹孃,怎麼會把這安身立命的地方轉手。
再者哭窮完全是她的小伎倆,外面的鋪子分明經營得很紅火,怎麼就到了要賣房賣地的程度!可見串通了慶國公,有意要攆他們出去,自己不能遂了她的心意。只要是謊言,總有穿幫的一日,難道她出閣之時,還能放心將這偌大的產業記在別人名下嗎?到那時總會有個說法,再不濟定親的聘金要得多些,扣在手上……自己最疼愛元豐這個小孫子,明妝這裡刮下一層漆,夠元豐置辦兩間鋪面,受用年了。
思及此,好像所有的隱忍都是值得的,易老夫人緩緩舒了口氣,「那就麻煩慶公爺了。」
李宣凜淡淡一笑,「老太君言重了,大將軍的母親,我也應當善待。」
當然易老夫人更大的作用,是方便明妝留下,否則一個女孩兒家,孤身住著賣出去的屋子,和男人同一屋簷下,就算滿上京都知道他禮重舊主遺孤,時間長了也難免招人非議。
一旁的凝妝見他們就這麼把事定下了,實在覺得不可思議,「這是買花還是買菜?就算去集市上買二兩糟瓜齏,也比這個費些口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