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要有負罪感,她握了握袖中的拳,把人引進了門,讓午盞上茶來,一面笑道:「我以為你今日要訪友呢,還是李判拿我當朋友,順便也來訪一訪我?」
他仍是一貫自矜的神情,微揚了下唇角道:「我剛從禁中出來,原本想去殿前司的,忽然想起今日休沐,就來看看小娘子。小娘子出過門嗎?這麼好的天氣,不去外面走走?」
明妝知道他這樣問,必有他的用意,儀王先前應當是進宮了,他們在禁中遇上,儀王怎麼能不藉機向他透露。
再來隱瞞,沒有必要了,「我上半晌去了儀王府,拜會儀王殿下……」說著望過去,囁嚅道,「我沒有聽你的話,李判哥哥,你會生我的氣嗎?」
第21章
皎皎彎月下一雙明亮的眸子, 那眼眸裡雲山霧罩,浮起一點淚色,讓他想起她幼時打壞了父親的硯臺,悄悄躲在他的小院門口, 見他出現就來央求, 「李判哥哥,我闖禍了。」
那時的他剛從副將升作判官, 她一聲「李判哥哥」, 雖然是刻意討好, 但也讓他覺得窩心。
他低下頭看她, 「小娘子說得更仔細些。」
她為難地回身指了指,「我想練字,偷偷去了爹爹的書房,本想研墨的,可不知怎麼, 硯臺就掉下來……摔碎了。」
他明白過來, 那是大將軍的恩師留給他的紀念, 大將軍一直用得很小心, 這回摔碎了,確實是個很大的麻煩。
想了想道:「這樣吧, 我去和大將軍說,硯臺是我打壞的, 和小娘子無關。」
那時小小的明妝就已經很講義氣了, 她說不, 「我自己弄壞的, 不能推在你身上。我想……李判哥哥給我找個一樣的硯臺, 別讓爹爹發現。等以後爹爹高興的時候, 我再認錯,爹爹就不會怪我了。」
「可是……」他猶豫了下,「怎麼才能不讓大將軍發現呢?淘換來的是新的,打碎的那個已經用過了。」
「這個好辦,我慢慢地磨,磨得和爹爹用過的痕跡一樣。」她又哀懇地拽了下他的袖子,「我不敢告訴爹爹,也不敢告訴阿孃,李判哥哥,你能幫我嗎?」
那時的神情,和現在的一模一樣。
說生氣……他不應該生氣,畢竟男婚女嫁理所應當,如果裡頭不存在算計,她能嫁給儀王,對她來說是個不錯的歸宿。更是那聲「李判哥哥」,讓他忽然軟了心腸,所以他慢慢搖頭,「小娘子言重了,除夕那日儀王問過小娘子,怎麼不去王府做客,我想是他常在催促,小娘子繞不過這情面,才登門拜會的,是嗎?」
他還在幫她找臺階下,愈發讓她感到心虛。
該不該把計劃告訴他,其實明妝一直在猶豫,告訴他,也許他會有別的好辦法,不需要她再拿自己的婚姻做賭注。但轉念想想,彌光是官家身邊紅人,他又是爹爹舊部,他的一路高升,一定會引來彌光的忌憚,如果彌光在官家面前挑撥離間,鬧得不好,他會走上爹爹的老路……
她不敢去想。
因為很在乎,所以不願意讓他涉險,那日翼國公勸她看開,把爹爹的死歸咎於「意見相左」,走到今日的李宣凜呢?會不會也是這樣的看法?人得到的越多,就越要權衡,越會自保,他出生入死多年,不能再因一個彌光,折損了一身道行。
自家的仇,要自己報,她只能把一切希望寄託在那個離皇位最近的人身上。幾次真話險些衝口而出,最後還是嚥了下去,斟酌再三,只好違心地說:「在你面前我也不怕丟人,我到了說合親事的年紀,易家的祖母和姑母總在盤算替我找郎子,與其讓她們隨意安排,不如我自己尋個位高權重的,將來好壓制她們。」
這也算真話,滿上京去打聽,沒有人能比官家的兒子們更尊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