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尊崇的人,乾坐著曬太陽大概也是鮮少的經歷,對付越複雜的人性,就該用越簡單的方式。明妝雖然不知道他刻意接近的目的是什麼,但不妨礙她按照自己的理解揣摩。喝茶怕涼,她朝午盞勾了一下手指,午盞立刻就明白了,摘下腰上的荷包奉到了她手上。
女孩子的荷包裡裝的不是錢,也不是胭脂盒子,是滿滿一捧肉乾。明妝扯開荷包的系帶,擱在小几上,很大度地說:「殿下吃吧,這是自己家裡燻的,味道比外面的更好。」
儀王垂眼看了看,賞臉地從裡面選出一塊,填進了嘴裡。
硬是真硬,香也是真香,他說:「小娘子牙口很好啊。」
明妝笑得赧然。
嚼了好半晌,簡直騰不出嘴來說話,好不容易嚥下去,他微喘了口氣,才狀似無意地問她:「今日慶國公去貴府上了?」
明妝點了點頭,「公爺念舊,來給我爹爹和阿孃上香。」
儀王舒展開眉宇,撫著圈椅扶手說:「我多年前就結識了他,少時的俞白性情沉穩,話也不多,但我知道他重情義,果然走到今時今日也沒有變。他是拿令尊當恩人,就算官拜國公,也不忘恩情。」
明妝說是,「當初我爹爹出入都帶著他,和他在一起的時間,比和家裡人都多。」
「他也算飲水思源,若沒有易公的栽培,就沒有他今日的功成名就。」儀王說著,目光幽幽落在她臉上,「對於小娘子,他也是敬重有加吧,除夕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向你行禮,真是出乎我的預料。」
所以他的刻意接近,其中也許有幾分李宣凜的緣故,畢竟如此洞悉人家的一舉一動,儀王府沒少花心思。
還是因為太子的人選未定,諸皇子需要找到有力的支援,李宣凜念舊情,鐵血的戰將不好收買,但人情卻能拉攏。明妝不傻,也不相信美貌能讓玩弄權術的人神魂顛倒,所有的合作都是基於互惠互利,如果是這樣,反而讓她放心了。
只是要將醜話說在前頭,她靠著圈椅的椅背,冬日的日光也晃眼,於是坦然乜了起來,那神情彷彿帶著笑,不緊不慢說:「我不過是沾了爹爹的光,以前他是爹爹的副將,又因在府裡借居,所以彼此熟絡而已。如今爹爹不在了,三年五年他還惦念,十年八年後也就淡了,所以我不能繼續仗著爹爹的面子受他照應。昨日那一禮,我受之有愧,也同他說了,往後萬萬不能這樣,我年紀小,實在承受不起。」
儀王靜靜聽她說,聽完了不過一笑,「對恩人的獨女多加禮遇本是應該的,這樣也能為他自己博得一個好名聲,如今上京內外,誰不說慶國公知恩圖報,有情有義。」
那麼也算雙贏。明妝指了指荷包,「殿下再來一塊?」
儀王忙擺手,還是留著嘴,多說話吧!
今日是新年的頭一日,沒想到艷陽高照,是個好兆頭。所幸這巷子裡沒有人來往,露天坐著也不顯拘謹,明妝畢竟是小姑娘,更關心昨天發生的那件大事,便積極地打探,「內衙那裡,有進展嗎?」
儀王哦了聲,「正在審問相關人等,但因過年,難免要耽擱一些,官家已經下令嚴查了,不日就會有訊息的。」
明妝點了點頭,「這回的事,鬧得不小呢。」
儀王涼薄地扯了下嘴角,「官家登樓觀燈,宮人以死相諫,若是背後沒有隱情,那她闔家都要受牽連。」
是啊,驚擾聖駕是天大的罪過,誰敢拿全家性命來觸這個逆鱗!
明妝不免感慨,年輕女孩誰不惜命,除非是遭受了天大的不公,否則不會走到這一步的。
不過禁中的事,還是不得妄議,她又盤算起來,是不是該讓人上香飲子了,畢竟時候不早,快要用午飯了。
好在儀王是個知情識趣的,站起身道:「曬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