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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邊說著,邊慢慢地散了。
他們一大早被叫起來,新規矩沒聽著,倒是重新認識了大奶奶到底有多隨和。
簡直是與世無爭。
只有大管家鄭龍和二管家鄭大虎站在那裡沒動。
他們是父子倆,這府裡管事娘子馮大娘是正龍的媳婦,白嫂子是鄭大虎的老婆。
鄭龍是家生子,他兒子自然也是。
他是大管家,他兒子就是二管家。
用鄭龍的話說:“我生是鄭家的人,死是正家的鬼。老伯爺在世的時候,一再叮囑我,要好好效命。我但有一口氣,也要守在這裡。”
“爹,這大奶奶是什麼意思?她這是要管家嗎?還是要大撒把?”鄭大虎問他爹。
說實在話,滿京城裡怕也尋不出這樣的主子來。他們可好,一碰就碰見倆。
“主子的事兒少議論,大奶奶讓咱們怎麼做你怎麼做就是了。主子再好性兒也是主子,咱們下人也得守規矩。”鄭龍板起臉來教訓兒子,說完整整衣襟邁步走了。
“該幹什麼幹什麼,”鄭大虎歪著頭,重複徐春君說過的話,“往日怎麼幹,往後還怎麼幹……”
天有些陰,太陽雖然升起來了,卻只像個大紅球,一點兒也不刺眼。
鄭大虎搖了搖頭,又笑了,自言自語道:“那就該怎麼幹就怎麼幹吧!”
鄭家於是又恢復成以往的樣子,因為更換當家人而掀起的那陣漣漪,也很快就銷聲匿跡,整座府邸又變成了一灘死水。
秋風起了,大爺還沒回來。
柳姨娘和胡嬸子也沒回來。
這府裡似乎連一點兒熱鬧生氣也沒了。
越發像一潭死水。
無為而治
深秋雨攜透骨寒,打落一地的枯葉黃花,破敗憔悴,教人傷感。
徐春君屋子裡生了碳火,不但暖和還可祛溼。
阿蓑走進來,向徐春君說道:“大奶奶,賬房的婁管事送賬簿來了。”
綠蓴替答道:“叫他進來吧!”
徐春君如今管家,家裡這些管事的,無論男女,都可見得。
不似不管家的女眷,須得避嫌。
婁管事單名一個虔字,三十上下年紀,瘦骨嶙峋,其貌不揚。
兩撇細長的八字鬍好似蟋蟀觸角,顫巍巍生在嘴巴兩邊,一說話就動來動去,十分好笑。
他是頭回到徐春君這邊來,彎著腰說:“大奶奶,這是府裡頭近幾年的賬冊,勞煩您過目。”
徐春君正在那裡繡花,頭都不曾抬一下,只說:“放下吧!你先回去,我得空兒再看。”
“要是大奶奶有什麼不明白的,可隨時打發人來叫我。”婁虔出門前忙補了一句。
“送婁先生出去吧。”徐春君還在認真繡花,根本沒有檢視賬簿的意思。
到了該準備午飯的時候,因為下著雨,伙房的人就都在屋裡頭擇菜淘米。
於大蝦支了一張小桌子,上頭放著幾樣下酒菜,自斟自飲了半天,已然喝得半醉了。
方氏那邊打發了一個粗使婆子過來,告訴廚房的人,太太午飯要一碗素面筋,再準備個紫蘇湯。
這婆子見於大蝦在那裡吃喝,便有些看不過去,說道:“昨日那豆乾不新鮮,你是怎麼買的菜?太太一向只吃素,吃的又不多,總該弄得乾淨新鮮。”
於大蝦因胡嬸子陪著柳姨娘去了東都正不痛快,此時又醉了,當然更不耐煩。
衝著那婆子發火道:“你個老寡婦!一天就知道嚼蛆,老子的事輪到你來過問?!給你一口飯吃就夾上你那破嘴吧!你一年也不出回門,知道外頭米價菜價漲到了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