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早年曾是宮裡的秉筆太監,權傾一時,後來遭到暗算腿殘廢了,伺候不了天家,便退了下來。他大概五十來歲,兩鬢斑白,眉毛稀疏,沒有鬍鬚,嘴唇鮮紅像吐了口脂一樣。
「上一次見九殿下拋屍,還是七年前。灑家記得,也是這樣一個夜晚,你燒死了太后派過來伺候的老嬤嬤。您那時候,才八歲吧,真的是給灑家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你想怎樣?」
君傾九眸子陰沉。
他不喜歡這個陰陽怪氣、不男不女的老太監。
余月笙呵呵一笑:「九殿下放心,一個奴才而已,殺了便殺了。瘋人塔死幾個人,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麼。灑家曾經得過梅太妃娘娘提攜,一直感念在心,斷不會為難您的。」
君傾九一個字都不信:「是麼。」
這太監,是個笑裡藏刀的老狐狸。
如果真的感念母妃過去的恩惠,又怎麼可能,十五年來,任由他和母妃在瘋人塔中自生自滅?不送吃的不送喝的,也沒請醫師給母妃醫治。
余月笙笑道:「那是自然,灑家和梅太尉也有兩分舊日朝堂上的交情。如果九殿下想通了,願意和灑家合作,灑家可以立刻派人,去把梅太尉請來。」
秉筆大太監,昔日風光無限。
他雖殘了腿,卸了職位,但是人脈還在。
君傾九腳步頓住。
梅太尉,是他親舅舅。
位列三公之一。
他如果想翻身,想做回當朝九皇叔,想擁有保護她的力量,就一定得借梅家之勢。
「你真的能把舅舅請來?」君傾九面兒上做出一副很激動、很感動的模樣,眼睛裡充滿期待,像個單純的少年人。
可實際上,他沒那麼傻,心裡明鏡一樣,不會天真的以為,余月笙丟擲橄欖枝,是為了報恩。
一個被鬥倒的老太監。
想要的,無非是重歸權利巔峰。
余月笙需要一個正統皇家血脈的傀儡。
他是唯一一個,知道君傾九真實性別的人。這十五年來,他一直幫君傾九隱瞞,不是因為心善同情,而是為日後籌謀。
這朝野,勛貴看不起武將,武將看不起清流,清流看不起文官,而他們所有人,都看不起的,是宦官!
沒有任何一個皇子,會主動和宦官結交。
沒法撈一個皇子,那便退而求其次,撈一個無依無靠的少年皇叔也成,日後更好把持。
余月笙並不知道,這位少年皇叔已經把他所有的謀算都看透,只當對方是一個單純好操控的棋子,哄著道:「自然可以的,九殿下,灑家怎會騙您呢。一個月之內,灑家一定把梅太尉,請到瘋人塔裡來,與您和太妃娘娘團聚。」
君傾九演技超然。
別人是八面玲瓏心肝,他是八八六十四,面面不相同。
你想要的模樣,我都能給你演。
「謝謝你。」
少年一副感動得快落淚的樣子,眼尾有些發紅,「餘公公,你對我和母妃,真是太照顧了。」
余月笙滿臉笑容:「應該的,奴婢只是報恩。盼著太妃娘娘早日康復,更盼著九殿下有出頭之日,一飛沖天。」
君傾九立刻表示,日後出頭,定不會忘了餘公公。
心裡則把這老奸巨猾的玩意兒,罵了一萬遍。
余月笙各種表忠心。一邊揩眼淚,一邊心中嘲諷這年輕小子是個傻缺。
兩個心機狐狸,對著演。
最後。
余月笙殷勤道:「九殿下,您手中這裝著人頭的盒子,需要屬下幫忙送出去麼?」
是的。
這位大太監,已經開始不要臉的自稱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