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程秀也看不出他到底醉成什麼樣子。因為兩人的房子,跟那三個不在同一棟樓。程秀先送那三個醉鬼上樓,留葉軍在車內等著。
待他氣喘吁吁下來,原本在車內的人,不知何時已經走出來,靠在車邊點了根煙在抽。
夜色已濃,猩紅的菸頭在黑暗中時隱時現,青年的身影隱沒在暗影中,高大挺拔,煢煢孑立。
程秀一直覺得葉軍跟那三個人不一樣。
剛開始進齊心地產時,他是抱著目的而來,葉軍又是那樣沉默寡言,看起來冷得像冰塊。他每日都在忐忑中度過,因為不敢想像,若是自己的目標被對方發現,會有什麼結果。
但時間久了,他發覺葉軍跟看起來很不一樣。
外表冷峻的男人,原來有一顆細膩善良的心。看到他中午吃冷饅頭,什麼也沒說,但轉頭就讓財務給自己預支了半個月薪水。
之後讓他進大北窯的專案,更是天天帶著他一起吃午飯。
對方的關照自然自然,那是對方出自本能的善意,從不是為了收買他的心,也更不會挾恩圖報。
然後他做了這輩子正確的決定,因為不敢將自己來齊心地產的目的告訴葉軍,他只能悄悄向陸寧坦白。
實際上,一直到現在,他和陸寧也沒告訴葉軍當初的真相。
但人是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的,做過的事就得承認。
他深呼吸一口氣,邁步走到葉軍跟前。
葉軍抬頭,吐出一口煙圈,淡聲問:「都送進家門內了?」
大約是喝過酒,他語氣帶著些慵懶,不似平日的低沉冷冽。
程秀點頭:「嗯。」
「那就行,我們走吧。」
路過一隻垃圾桶,葉軍隨手摁滅菸頭丟進去。
程秀深呼吸一口氣,開口:「葉總……」
葉軍:「嗯?」
程秀低聲道:「我想跟你坦白一件事。」
葉軍借著月色,垂眸瞥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後,輕描淡寫道:「你當初進齊心是被趙駿馳指使這件事?」
程秀愕然抬頭,怔忡半晌才道:「陸總告訴你了?」
葉軍搖頭,淡聲說:「我自己猜的。」
程秀問:「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葉軍想了想,道:「你剛來沒多久,我就覺得你不太對勁,但看得出你性格不壞,就沒往壞處想。後來做大北窯專案缺人手,陸寧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覺得他說得很對,就讓你進來幫忙。再後來,」他頓了頓,又才繼續,「我們做專案天天待在一起,我不可能看不出你的問題。」
程秀腦子和心跳都亂了:「那你還……」
葉軍沉默片刻,淡聲道:「我相信你不會害我們。」
程秀聞言眼眶一紅,頓在原地半晌不動。
葉軍走了幾步才發覺人沒了,回頭一看,見清瘦的青年低頭立在夜色裡,單薄的身體在風中略略發抖。
他低低嘆息一聲,走回來,一把拉起對方的手:「走吧。」
程秀大驚,腳步不聽使喚地跟上他,滿腦子都是對方掌心的溫度。
「葉總……」他低聲喚道,腦子混沌,心亂如麻,只覺得心臟快要從胸腔中跳出來,下意識想要將手掙開。
然而葉軍卻將他的手握得更緊,一言不發。
及至走到家門口,葉軍拿了鑰匙開門,才將人的手鬆開。
跟進來的程秀忐忑地看了看他,低聲試探著問:「葉總,你……是喝醉了嗎?」
葉軍轉頭,一錯不錯地看向他。
雖然眸中泛著紅色,但眼神清明,顯然沒有醉得不分東西。
他沉默片刻,認真問:「你對我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