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上的楚軍把火把往下拋,藉助火把的光芒放箭追殺那些退去的黑武人,有四五個跳下去的沒來得及逃走就被射翻在地,倒下去的人很快就成了楚軍的靶子,片刻後就被射的好像刺蝟一樣。
而火把扔下去的時候楚軍士兵們才發現,黑武人的隊伍已經快要靠近到城牆下邊了,他們用布裹住了腳儘量不發出聲音,兵器也都包住不會反射月光,只要那些黑武高手能在城牆上控制哪怕一刻的時間,黑武的軍隊就會洶湧而上。
聽到了示警的號角聲,正在休息中的李叱和夏侯琢等人就趕了過來,他們到城牆坡道的時候,身負重傷的劉牧已經昏死了過去,他躺在坡道上,醫官正在給他處理傷口,而昏迷的劉牧一隻手往前伸著,死死的抓著譚千手的一隻手。
兩個人的手攥在一處,醫官剛剛想分開都分不開。
夏侯琢看著這一幕心裡猛的一疼,他看向李叱,李叱的眼神裡也都是愧疚和悔恨,他提醒過了,可是他依然自責,如果他能一直都在城牆上的話也許就不會有這種事發生。
然而輪換是已經定下的事,他們幾個的精力也有限。
夏侯琢抬手在李叱肩膀上拍了拍,然後一招手帶著他的人登上城牆重新佈防,黑武人的突襲計劃失敗,楚軍已經做好了大戰的準備,所以城外的黑武軍隊也開始緩緩後撤。
夜晚變得更加難熬。
李叱靠坐在城牆上,已經很久沒有說話,這是第一次他覺得是因為他的失誤而導致別人死去,那種自責無法發洩出來,他也不想發洩出來。
「不怪你。」
夏侯琢巡視了城防後回來,蹲在李叱身邊說道:「你已經提醒過了,而且你還特意對譚千手說過,黑武人的高手若要夜裡偷襲,必然會選擇從城牆兩頭靠近山崖的位置上來,尋常人沒辦法攀爬,可是高手藉助繩索和鐵爪就能爬上來……」
李叱搖了搖頭,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後說道:「我應該再多提醒兩句,或者是咱們下去的時候就讓人在城牆兩頭多點些火把照明。」
夏侯琢道:「咱們輪換下去的時候天都還沒有黑呢。」
李叱抬頭看了他一眼,很快就又低下去頭,他自言自語似地說道:「昨天定下來輪換的時候,劉牧將軍想讓我過去跟他,我沒答應。」
夏侯琢沉默下來。
可這算是李叱的錯嗎?
他想說這和你有什麼關係?為將者生死三分,一看天命,一看敵人,一看自身。
夏侯琢和李叱都不知道,如果譚千手下去的時候想到了也提醒一下劉牧,或者是譚千手不是在李叱說完後不久就因為走神而忘了李叱的話,他提前安排人多點些火把,也不至於發生這樣的事,他上來之後靠在城牆上腦子裡想了許多亂七八糟的事,想到了冀州軍沒有來支援,想到了黑武人會不會在幾天後就開始猛攻,想了很多很多,唯獨就是忘了李叱跟他說的黑武人沒準會派高手夜裡偷襲的事。
很多事看似必然,其實原本可以避免的。
那句話夏侯琢最終沒有說出口,人死為大,譚千手已經戰死在這邊關的城牆上,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嗎?
「我去看看劉牧。」
李叱扶著城牆站起來,他想去聽聽醫官那邊怎麼說,那會兒看到劉牧的時候渾身血糊糊的,也不知道到底受了多少傷,只是看到了那一身的血。
「去吧。」
夏侯琢沉默了片刻後說道:「可是李叱,你現在知道了嗎,這就是戰場,這就是戰爭,這也是為什麼我不願意立刻把你和餘九齡帶到北疆的原因,雖然我在差不多兩年前就和你說過這些,可是你沒有做好準備,你還不懂什麼是戰爭。」
李叱腳步停下來,良久後回頭看向夏侯琢說道:「現在,我懂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