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薔笑著點頭。
心裡也知道這位能讓清歌、行歌還有一眾純鈞將士縮著脖子聽話的大廚娘真是自謙至極,第一天上戰場就率七個夥頭兵截殺一百羌人遊騎,殺十、擒九十,掠戰馬一百五十匹,短短几年升作大隊長,在西北僅次於行歌之下,蘇長於那般穩重人都要誇一句「奇才」,這等人物在洛陽又怎會做些簡單事呢?
「霄風閣的副管事顧箏箏一直在將人從洛陽送去汝州、河中、絳州等地,我跟著她做了幾月,這些人中有些是早就私下投了大黎的梁國仕宦,比如陳氏、杜氏,更多是在洛陽活不下去的窮苦人,尤其是一些女子。」
頓了頓,周醬兒雙手捧起水碗將水喝下。
「做此事之人甚多,淳于大家都從南地趕了回來,以招買舞姬之名帶走了數百小娘子,齊國舅也在其中出了大力,我也知道淳于大家跟魚腸牽連甚深,本以為齊國舅是因她才做起了買人送走之事,可有些緊要處,以齊邡之能也絕難打通,卻偏偏是通的,我便又查下去,查到了前吏部尚書齊行謹身上。」
燈火微微,衛薔摸了摸刀柄。
齊邡是趙啟恩原配齊皇后之弟,雖然和齊行謹都姓齊,可齊行謹出身徐州寒門,這二人只是同姓,並不相親。
一個是紈絝無能的國舅。
一個是謹言慎行的致仕老尚書。
竟是能在同做一事?!
周醬兒又說起了另一件事:「之前梁後組建中內府,以女子封女官建起內三省,不過兩月就將內三省解散,一應女官皆遭貶斥,其中內尚書令、雲麾將軍之妻司馬五色更是被勒令在道觀出家,顧箏箏派人跟了半月,察覺司馬五色正是讓齊邡和齊行謹能協力同心的搭橋人。此事我們還沒通報魚腸,司馬五色就找到了顧箏箏,她的手裡有霄風閣的信物,她要從霄風閣買大黎火炮。」
到底是誰要買火炮,此事已經是不說自明。
「這是何時之事?」
「月初。」
衛薔挑了下眉,她家那小兔子讓她來洛陽,是想讓她看明堂被轟得稀巴爛嗎?
「還有一件事。」周醬兒想了想,站了起來,「元帥,洛陽百姓已然活不下去了,有七千人她們不想走,她們想起事。」
「起事?!」
「是,此事從半月前已開始,七千四百餘女子手中有了上千刀兵,若不是元帥來了,後日我就要帶她們去劫東都武庫,明日夜裡東都武庫會新到一批鐵甲刀兵,少說有兩千餘套,此外,顧箏箏與王旋、司馬五色說定,可將陸、李兩家的鐵甲刀兵借出……後日大雪,城門處已經安排妥當,我帶一百人去劫武庫,顧箏箏與她們的首領王屠龍從城西殺入,雙方合力,直入紫微城門。」
做了半輩子廚孃的周醬兒身形粗壯,面有橫肉,看著她的臉,很多人會覺得她只會在小小的肉鋪前與人爭講幾文錢的買賣。
可她是大黎的大隊長,她是周醬兒,她便來了洛陽,將一身鐵血相擔。
「各處佈防可查清了?採用何法抵擋衛軍的弓矢之利?可有給許州、汝州送信?」
「信已經送去,也是這三四日的事,軍中沒有大軍伐梁的軍令下,純鈞部可調來兩千人,從汝州趕來,多作接應之事,有位娘子叫萩娘子,她將各處佈防都算準了。王屠龍雖然沒當過兵,卻也是練家好手,我將咱們的三三陣教給她,她與粟素姑娘一同研究出了半甲三三陣,巷戰之中也有成效,以五六女子對抗一金吾精兵,是足夠。」
衛薔抬起頭:「五六女子?」
「是。」周醬兒笑,「七千女子舉反旗,自上到下是女子,要求公道,自我以起。」
應是有一縷月光,偷偷照在周醬兒身後的菜刀上。
這月光裹著肅冷,飛到了洛陽道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