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元帥說出『人人一等』的那一刻起,天下便成了我們的死敵,這是我在李家的囚牢裡明白的道理。除非有一日,人人都不再信什麼人人一等,眾生都回到了從前的模樣,我們所有人都死去都被忘了,不然,我們就要跟那些想要踩在旁人頭上的人死戰到底。要麼他們死,要麼我們心火滅、筋骨灰、於世無名!」
路輕塵輕輕擦掉了臉上的淚水。
「我是絕不肯的,因為我不肯,所以我現在還活著。」
一開始,她是想死的,被人踐踏至此,又成了一個廢人,她何必存身於世?可一日日過去,她竟又生出了新的不甘來,慢慢熬到了今日。
「各位都是定遠強兵,能跑能跳能殺人,你們能讓安民之法、定遠之志遍行天下,若有一日心中生了怯懦,不妨想想今日的我。舊我已死於無知稚弱,新我唯有戰意難消,想想我罷,想想天下還有多少人如烏娘子、辛娘子、許娘子那般在旁人的眼裡成了灰,那些世家豪強欺辱她們、殺死她們,是因為他們要欺辱天下百姓、殺死天下百姓,其中就有你我!我等唯有揮刀向前,斬世間亂法,立安民之法。」
何四方一直擰著身子看向路輕塵,膝蓋一彎,跪在了地上。
路輕塵旁一隊長也跪下了:「路監察,是我無知,害了您,害了枝江百姓。」
漸漸的,越來越多的人單膝跪地。
「我身為定遠軍大隊長,竟然為敵人作保,當領軍法。」
「我是定遠軍的兵,明明家裡是因世家家破人亡,竟然忘了最初為何當兵!」
「路監察!」
「路監察!」
山坡上,龍十九娘子轉身看向還坐著的女子們,隨後,她直挺挺跪在了地上。
「令各位如此,是我之過。」
古求勝跪在一旁:「身為文將令軍心動搖,是我之過錯!」
一群娘子們嚇得也都跪下,連連磕頭。
努力伸著脖子去看著山坡上的人們互相跪了一地,路輕塵笑了笑,放心地躺回在擔架上。
天邊一陣雷聲翻滾。
路輕塵閉上了眼睛。
驚雷一陣之後,枝江縣的天地應該都是新的了。
第238章 青蚨 「一雪落在屋簷下,一雪落在泥地……
明明已經是臘月三十的年尾,安興縣的縣衙裡卻絲毫沒有要休息的意思,右邊偏房裡是民部、農部、財部在加緊合算明年春耕所需糧種和農具還有要向財部申請的撥款,右邊偏房是在教部已經尋了幾處童學、縣學所在,正在開會定下。
正廳裡是衛薔帶著監察司、秘書司的文書還有易家姐妹在核對李充案的卷宗。
有百姓原本狀告了李充,被尋來對證的時候縮著脖子,心裡有幾分不願,正是過年的好時候,連牛都多兩把糧草,哪有讓人上衙門的道理?
進了大門之後不禁目瞪口呆。
左邊是吵吵嚷嚷「預算太少」。
右邊是嘰嘰喳喳「地方太偏」。
這哪裡還是衙門?
脖子越發縮得沒了,年紀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女小心往前走,用手裹緊了定遠軍為了幫孤寡貧弱過冬而剛趕製的棉衣,早上她去井邊提了水洗了臉和頭髮,頭髮還未乾透,一有風吹過她就打了個哆嗦。
走到門前,正堂的半扇門突然被推開了。
一陣嘈雜聲湧了出來。
「孫大江告李充騙取錢財一案裡提到他將一貫錢給了劉三,劉三告李充騙取四貫錢一案裡有沒有這一貫錢得問清楚。」
「這份卷宗我之前看過,胡碗告錢七辱殺她二妹和劉守田交代的那具女屍是不是一起案子?」
「虞青蚨來了嗎?」
少女連忙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