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橋,龍十九娘子忽而一笑,有人將落了地的梨放在了橋邊,定是那些摘梨的兵特意撿了放來,好讓自家將軍少走幾步。
指著那些梨,龍十九娘子問裘乘虛:「做這些事的人如何不是豪傑?」
「正因北疆上下皆豪傑,才有如今之北疆,我這姓龍的,不過是比旁人多了些年歲,多了些見識,又被我們元帥看重,可我們北疆軍民,哪怕與蠻族血戰至最後一人也不肯退,我又如何敢稱比他們強?」
將梨帶回到豬圈,龍十九娘子不敢餵給那些身上還帶傷的豬,撿了小母豬一隻只將梨餵了。
裘乘虛一直再未說話。
自從伍顯文去了北疆,裘乘虛就疑心自家恩師與定遠公並非旁人看起來那般針鋒相對,而是早有默契,後來他恩師將他也調來絳州,裘乘虛趕在宵禁之前衝到恩師府上求教。
恩師在書房內端坐,他在外面躬身請教,一等就是一個時辰。
「我無話可說,你只管做你該做的。」
如何是「該做的」?裘乘虛想了一路,他查了龍將軍乃是邱龍氏,是隴州世家邱氏之婦,為給自家父兄報仇從隴州帶著十九副鎧甲北上,人稱龍十九娘子,後來被還未成立下救駕之功的定遠公收服。
這等婦人破家從軍,當是兇暴果敢不拘俗事之輩,可幾日下來,裘乘虛卻覺得龍將軍並非自己原本以為那般。
她確實行事出人意料,又滿嘴止不住的粗鄙之言,但是,龍將軍的心裡卻有一道鐵索,此等鐵索堅實無比,見過滿朝文武,這鐵索卻是他生平僅見。
這鐵索之上懸有兩個大字——「百姓」。
父母官,父母官,為官一方能為百姓之父母已是難得,這龍將軍卻以百姓為傲,想他們所想,行他們所行,視之為豪傑也視之為英豪,亦是同伴。
令人怪奇,也令人心驚。
在這樣怪奇又令人心驚的定遠軍所佔之地,又有何事是他「該做的」?
「小裘你怎麼呆著不動?走走走,昨日文書得了加俸,她說了請咱們吃冷淘,咱們快些去吃她一頓,我再從那店家手裡饒些泔水回來。」
「是。」
裘乘虛跟在龍十九娘子身後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看豬圈。
四月前的豬正是生骨頭的時候,要不明日他也去河邊看看有沒有小孩兒挖了蚯蚓出來。
……
東都紫微城的藏經樓裡謝引之還在抄經,每日除了吃飯睡覺的四個時辰,他幾乎是日夜不停,半個多月已經抄了五十餘卷經書,加起來有數十萬字,這般下去,不過七八個月,他便能將想要的經書盡數抄完。
「以十五日月滿時沐浴香湯升法殿上……」
閣樓中突然傳來一陣輕響,謝引之轉過身,便見一人正端著飯菜看著自己。
「煩請放在左邊案上。」
那人穿著小太監的衣服,一邊放下飯菜一邊輕聲道:「西北有鯤鵬失翼難起,東都不留行被人連番清剿,通道不暢,還請謝學士替我等寫信回巣告知梁帝已派人行刺定遠公衛氏一事。」
謝引之低下頭繼續抄經,口中道:「我來了梁宮半月爾等都未幫我找到我兄長,使喚我做事倒是理直氣壯得很。」
「梁學士素來得聖人器重,此番梁帝病重,君臣失和,正是我大吳北上之機,想來謝學士不會因私廢公。」
「爾等也不必以大義壓我,我北上之前就與那姓沈的說好,爾等幫我尋我兄長,我偶爾幫爾等傳信,如今你們背信棄義,只以大義拿捏於我,我謝不豫實在不懂,爾等以小道行事,莫不是以為天下皆可被小道所逞?」
說完,手中也寫完一頁,將書頁翻過去,謝引之又道:
「三日內將我大兄訊息傳來,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