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衛瑜」這個名字,衛瑾瑜臉上的笑漸漸淡了下去,那一身屬於定遠公世子的嬉笑稚嫩猶如她臉上的另一張面罩,被她輕易解了下去。
從她成了「定遠公世子衛瑾瑜」的那一天起,她就決心成為北疆牽制洛陽的一顆棋子,這番心意,她十幾年從未動搖。
收回摸那些捲軸的手,衛瑾瑜深吸一口氣,身子站得筆直,就如定遠軍一個尋常兵卒一般。
「元帥放心,我既然選了這條路,就自然要走下去。北疆需要的,就是卑職應做到的,定遠軍需要的,就是卑職應成為的。」
北疆需要有一人在東都牽制各方眉眼,定遠軍需要有人在東都傳遞更多的訊息。
就像當年的北疆需要一個衛二郎的繼承人來壓制各方覬覦的眸光,需要有人在蠻族不斷傳來衛二郎「死訊」的時候證明衛家還有血脈留存於世,需要有人出現在先帝的面前變相絕了先帝從東都為定遠軍再找繼承人的心思。
從那時起,她便自願改頭換面成為這樣一個人。
她是人們可見的棋子和旗幟,也是盾牌和障眼法,她可以一直做下去。
衛薔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
「阿瑜,我在東都給你留魚腸部二十人,我回了北疆再陸續給你送二百人過來。身為定遠公,我能說的該說的早就說過了,但是,作為衛薔,我只有一個要求,定遠公府,可有可無,定遠公世子,可捨身取義,但是衛瑜,要平平安安地回來。」
衛瑾瑜怔怔地看著衛薔,張了張嘴,終於應了一聲「是」。
聽說聖人要定遠公世子從宗親中擇妻,有一個人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那就是肅王趙啟恆。
訊息傳來的時候,他還在宗正寺裡,急急忙忙打馬來了定遠公府,他見了衛瑾瑜的第一句話就是:「懷遠也就算了,你怎能娶你姑母?」
聽這口氣,也是真將自己當了衛瑾瑜的生身父親。
衛瑾瑜笑著說:「那王爺師父可是允了將懷遠郡主嫁我?」
懷遠郡主是先肅王的孫女,因她祖父與父親都早早去了,先帝才將趙啟恆過繼出去封為肅王,可憐那時趙啟恆自己才十歲,就有了個襁褓中的女孩兒要養,操起了當爹的心,也難怪後來碰到衛瑾瑜,他也養得這般得心應手了。
「懷遠……」
趙啟恆左思右想,都覺得不對。
並非說懷遠與瑾瑜是否般配,而是在他眼中,這兩人分明都是孩子,怎麼一眨眼就要行嫁娶之事了呢?
眼見自己的王爺師父木著一張端方沉肅的臉分明是在走神兒,戴著金面罩的衛瑾瑜眉目間都是笑。
留在東都好歹有這麼個小爹疼自己,倒也是自己賺了。
這一日,在另一處,也有人在談論去留之事。
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伍顯文,姜清玄拈起一顆白子。
「你既然覺得自己前程在北疆,自去便是,我當年調你進戶部便說過,我用你,是有心為國為民做些實事,你既然覺得在北疆能做之事更多,便去做吧,不必覺得對我有何虧欠。」
伍顯文還是跪在地上不肯起來,喃喃說道:
「將恩師一人留在朝中……是我背信在先。」
早知伍顯文何等倔強,姜清玄也不深勸,只說:
「你要是真覺得心裡不安,就在北疆做一番功業給我看看。」
「恩師放心……」垂著腦袋,伍顯文咧嘴一笑,「我定是要做出一番大事,不然,也對不起我自己這些年辛苦算帳花的功夫。」
說完,他「咣咣咣」在地上連磕三個響頭,再抬起頭來,額上已經烏青一片。
人卻是笑的。
目送自己這倔驢一般的學生兼同僚遠去,姜清玄看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