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衛薔剛得封國公,正在重整定遠軍的當口,於成深知各種禮儀掌故,幫了衛薔很多。
後來打下了薊州,他自請來薊州重建州府,這薊州刺史也一當好幾年。
這等老成之人管的城與幽州、麟州是不同的,也不像專注於養馬的檀州。
元婦德走在路上,只覺得薊州的物產似乎比旁處要多些,春日裡的時令菜還挺多。
衛薔拿起一串紫玉蘭給自己和李若靈寶的腰間,覺得挺有意思,又買了幾串給各人分了。
「旁人管城,是往自己心裡想出來的樣子去管,要遍地駿馬,要夜不閉戶,於刺史不一樣,他心中最好的城是長安,他見過,便一心想在北疆重現長安的繁華,也正因此,他最重人物往來,北疆旁處買不到的,在薊州多半能買到。」
元婦德看著自己手裡穿了線的玉蘭,耳中聽著這位北疆之主對自己的部下如數家珍。
這並非第一次了,最初,她以為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兇刀是一位兇悍的將軍,後來她發現這人不僅通人心,還對自己的所轄之地瞭如指掌,各州物產人口她都牢記在心,牧守一地的刺史是如何品性,會如何思考行事,她也一清二楚。
她知道這些,可她並不用這些來治理北疆。
而是制訂了諸多法度。
這才元婦德看來是很不可思議的事,為君者,誰不喜歡將旁人的生死拿捏在自己手中呢?
可衛薔似乎並不喜歡這些,雖然她的兇名天下人皆知,可她的刀,並不為了彰顯自己的權力而出鞘。
史書上總喜歡寫一個人如何一路殺戮的來成為一個皇帝,寫他們征伐了敵人,佔領了土地。元婦德覺得,如果有一天有人為這位元帥修史書,如果也只記錄她打敗了誰,殺死了誰,佔領了哪裡,那後人絕不會弄懂北疆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地方。
北疆是她六千書冊中都不曾被記載過的地方。
走了幾步,看著道兩旁炊煙直直而上,衛薔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你們餓了嗎?也不知道這附近有什麼好吃的。」
「我在遊記中見過這個。」元婦德指著不遠處的一個胡餅爐,「遊記中說這裡的胡餅是塞了肉糜做餡,味道與別處不同。」
過目不忘的元狀元在這個時候格外有用起來。
衛薔抬頭看過去,手搭在元婦德的肩膀上說道:「既然不一樣,咱們就去吃吃看看,我可告訴你們,能讓我請你們吃飯的時候可不多,我可是北疆出了名的窮人。」
此處的胡餅不是扁扁的圓餅,而是團得像個小巧的蒸餅,上面撒了一層胡麻,遠遠就能聞到餅香裡混著肉的葷香,就被叫做「葷胡餅」,跟洛陽那種抹了肉餡再壓扁壓扁烤熟的不同。
衛薔先要了十個葷胡餅,又看見了粟米做的糖粥,也點了五碗,又看見有人在賣烤熟的鳥蛋,見李若靈寶和元婦德彷彿都沒吃過,她喚了那叫賣的小販來又買了些烤鳥蛋。
鳥蛋是先煮去殼之後再烤的,小販才十六七歲年紀,當著衛薔她們的面給鳥蛋上抹了醬,笑著說:
「元帥,您要給錢我攔不住,能不能讓錢經了狀元的手啊?昨日吳楓他們都有狀元錢,可實在讓我眼饞。」
衛薔自然沒有不應的,掏了錢出來,讓元婦德摸了摸,又遞過去:「你認得我?」
「那肯定認得!元帥來無終縣我們就都知道了,是縣裡說了不讓我們驚擾了元帥和進士們,您沒見您剛剛給的錢被孫婆婆揣進了懷裡?您給的錢叫元帥錢,能鎮宅的,狀元給的錢叫文昌錢,拿了能考進士。」
這少年嘴裡嘻嘻哈哈,手上小心將衛薔給的錢收好。
衛薔被他逗樂了:「那狀元摸過,又是我給你的,這錢叫什麼?」
少年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