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坐正了身子,他又拿起另一奏本。
過了片刻,趙啟恩又將奏本放回了案几上。
「喚個識字的來給我讀奏本。」
說話時,趙啟恩將右手垂下,由袍袖掩住,在袍袖之下,他的手正在抖。
這正是他這新藥的不好之處。
不一會兒,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太監走了進來,跪在地上,捧著一奏本讀了起來。
很快又到了要通風的時候,窗扉開啟,天光灑入成了一道道的白,趙啟恩聽著奏本,恍惚間將那些白色的光認成了刀光。
刀光。
上陽宮裡的刀光,紫微宮裡的刀光……他兩次身陷囹圄,身不由己,都是衛臻縱馬而來,用那刀光救了他。
趙啟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從在上陽宮中與一干兄弟都被他們那好大哥關在一起不聞不問,他就再受不得室內的濁氣,不是因為他的身子,只是因為若半日不通風,他就彷彿會嗅到那滿室的便溺之氣,耳邊也會有不能止歇的哭喊嚎啕之聲。
就像他從前愛喝鹿血酒,卻被他的好兄長在酒中下了毒,從此也再不肯喝了。
那衛臻見了他最落魄的一面,他也不想再見了……本該是這樣的。
這也是他身為一個君王最該有的心思。
「聖人?聖人?」
被石菩從一陣恍惚中喚醒,趙啟恩擺了擺手:「罷了,不必唸了。」
不知何時,窗子又合上了。
雙眼從剛剛那抹光所在之處移開,趙啟恩道:「今晚去山齋院。」
本是聽著奏本的人不僅走了神,還在上午就想好了晚上的去處。
不過他是聖人,自然沒人說他什麼。
石菩連忙道:「聖人,新的紫袍已經制好了,今日就送去?」
「不要紫袍,要最早那件黑的。」
「遵旨。」
文思殿議政結束,皇后坐在肩輿上緩緩往北而去,兩個內侍迎上來跪在地上道:「回皇后娘娘,聖人今日看了幾本摺子就有些累,吃了藥已歇了。」
衛薇左臂撐在一邊,道:「歇了?那午食你們便讓人做得精細些,少些葷腥,省得聖人剛一醒就吃飯食,沒有胃口。」
「奴婢遵旨。」
過了片刻,衛薇又問道:
「聖人歇了之前可說過今晚如何安置?」
「回娘娘話,聖人今晚在大德殿,不召人侍寢。」
皇后嘆了口氣,輕聲道:「總覺得自從定遠公歸朝,聖人身子好了許多,唯有召寢之事比從前淡了。」
這話中似乎能讓人察覺出幾分閨怨之氣。
內侍們不敢應聲,也不敢抬頭,
揮手讓他們退下,衛薇還是去大德殿外轉了一圈,才回了自己的飛香殿。
飛香殿前新挖開一水池,池中也養起了通體銀白額上一點紅的錦鯉,衛薇下了肩輿,在池邊站了一會兒。
「英武女將軍,不羈世家子,年少相識,引為知己,又是多年好友,知根知底,唉,這是多好的姻緣,不比去北疆打打殺殺要好?木蘭從軍還沒有這般好結果呢!她和她養的那藍眼狼崽子硬是視我為蛇蠍。」
片刻後,她又說道:「她自己也一把年紀,再過兩年,旁人都要抱孫子了,她呢?自己的事不操心,只為別人之事張目,怎能傻到如此地步?只將別人當家人,又將家人當仇人,衛家大娘子,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
又囉嗦了兩句,衛薇抓起一把魚食扔進了池中,拍拍手,她說道:
「傳信給我外祖,既然東都留不下衛燕歌,那就去留衛瑾瑜,讓定寧將軍衛銘帶著他的家眷搬來東都,我倒要看看他們有沒有本事將定遠公府的爵位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