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人,讓他當面誇讚昨日還怒罵了一個時辰的人,也實在太過為難。
可惜衛薔此時並非知情識趣之人,她還惦記著這人的大好腦袋。
「伍侍郎,關於北疆商賦關稅之事,我還有些想與您請教,不知您何時有空?」
說起稅賦,伍顯文那雙實在無可描繪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自然可以,下官今日戶部還要坐班,若是定遠公不嫌棄,明日、明日……」
「好,明日定遠公府,我掃榻相迎。」
說完,衛薔轉身就走。
見定遠公打馬遠走,伍顯文突覺有些不對。
「我一文官,為何要去定遠公府上?」
一丈之外,裴道真望雲而嘆。
崔玠走在他身側,笑著說:「阿真,你為何又做此嘆呀?」
裴道真又搖搖頭,說道:「只是盼著定遠公府的酒比不過那一盤豬頭罷了。」
……
衛薔回了國公府也到了吃午食的時候,豬頭自然是沒有,倒也不差什麼,細白的面做外皮,包了切成燥的羊肉蘿菔,大廚娘叫這個是偃月牢丸,北疆沒這麼風雅,從前餛飩餃兒一頓亂叫,如今只叫作餃子。
這名還是顧予歌給起的。
白滾滾的餃子裝在碗中,一口下去就湯迸在嘴裡。
衛清歌是個急性子,一枚餃子囫圇入了嘴,被燙得眼睛都瞪大了,嘴只張了一點來透氣。
衛薔笑她吃個餃子就把自己吃成了池裡的鼓臉大眼的金魚。
秦緒也好吃牢丸,一頓吃了兩碗,吃得腹內如頂,搖著扇子也顯懶散,再不見風流倜儻,卻沒想到衛清歌吃了三碗,衛薔吃了四碗,陳重遠也吃了四碗,人人都比他吃得多些。
聽說衛行歌一口氣吃了六碗,又和了湯水吃了一個胡餅,秦緒又想寫個小挑夫與小廚孃的話本,挑伕力大能吃,一頓沒吃飽,便將小廚娘摟在灶上吃了……還沒待他想好姿勢,他又被衛薔喚去寫信。
「一封信寫給越霓裳,一封信寫給林重華。」
身為一個紈絝頭子,秦緒對東都各派都瞭如指掌,卻沒聽過這二人姓名,打了個嗝看向自己阿姊。
衛薔道:「她們二人是我在北疆的臂膀,此番邊市之事定下,我有事要囑咐她們。」
北疆?
一時間,秦緒被嚇得嗝兒都打不出來了,他勾了一下手指,面上笑著道:「阿姊,北疆人事我全然不知,不如叫清歌姑娘……」
「明日我要宴客,清歌瑣事纏身。」
「那小衛將軍……」
「他吃過飯便回營中了。」說話時,衛薔拍了拍自己這玉人兒似的小表弟肩膀,「你不知,我也可以教你,眼見我也沒有清閒時日了,早些教你,你也好早些幫我。」
秦緒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確實不將自己這兇名滿天下的阿姊當外人,可阿姊待他……北疆……他……
抬起頭,他只見一雙明眸正看著自己。
這雙眼看似無情,卻有多情之意,若以為多情,又畏於起寒而不敢深陷,秦緒愛之至極,暗中以「冷星鎖煙眸」稱之,與衛行歌的「如狼似虎腰」都在他的《風月名冊》之上,只是怕寫出來被祖父打斷三條腿,才不敢將之描於紙面。
如今被這雙眼看著,秦緒、秦緒他、他又放下扇子開始磨墨。
「阿姊,從前都是我靠著一張臉跟別人要這要那,沒想到阿姊更厲害。」
一張美人臉,是定要將他這東都紈絝子尚書小麼孫賺去北疆了。
「不厲害如何當得起你一聲阿姊?」衛薔笑著替他整了一下紙面。
「第一封信,寫給越霓裳,越是吳越之越,霓裳就是霓裳羽衣曲那二字。」